3月15日-17日,环球360管理网哲学系邀请到耶鲁-新加坡国立大学的万百安教授来西电讲学,在短短三天的行程里,万教授接受了王珏老师的学术专访,作为专家组成员参加了环球360管理网赵卫国教授学术团队获得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研究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海外汉学中的中国哲学文献翻译与研究”的开题报告会。并在首届“海外中国哲学研究”学术研讨做了学术专题报告,与学院年轻教师债召开了座谈,讨论中国哲学学科建设问题,专程给哲学系研究生和本科生就中国哲学研究的基本方法进行了交流。
万白安西电行(一)专访:儒家伦理学对当代中西社会的价值与意义
万白安,著名哲学家、翻译家。斯坦福大学哲学博士,曾任瓦萨尔学院哲学系主任、武汉大学客座教授,现为耶鲁-新加坡国立大学客座教授,《普林斯顿评论》曾评论其为美国最好的300名大学教授之一,主要研究领域为中国哲学,并延伸到中国文学与西方哲学包括伦理学方面的研究,出版著作8部,学术论文与作品50余篇。
2019年3月15日下午20:30分,哲学系副教授王珏对万白安教授做了一次主题为儒家伦理学对当前中西社会的价值与意义的专访。
王珏副教授(以下简称王):能否请您谈谈您对中国哲学重要性的认识?为什么当代世界依然需要重视中国哲学?
万百安教授(以下简称万):中国哲学值得西方,乃至全世界的关注,至少有如下三点理由。
第一,不论从政治层面还是地缘政治角度,中国正在崛起,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哲学的影响与其密不可分。研究中国哲学的演变有助于了解中国的现在与未来。为了与中国建立更好、更和谐的关系,世界上所有国家都应该学习中国哲学。我们现在生活在多元文化越来越明显的世界,理解世界其他地方的人的观点及其背后的哲学动机非常重要。因此,那些对国际事务感兴趣的人或在中国做生意的人,或者仅仅想了解中国的人,都应该知道儒家学说是什么,它有什么观点,在中国的传统中意味着什么,它与民主是否相容。如果你研究儒家思想体系,自然会出现这些问题或者其他种类的问题。
第二,中国哲学概念的论证与西方哲学有很多相通之处,但也有其自身特点和重要价值,因而学习中国哲学对丰富哲学的内涵有重大的贡献。没有其他人文学科像哲学一样,在其研究领地如此系统性地忽视大部分文明,因而亟有必要在西方哲学系开设多元化课程,包括中国哲学课程。我们需要看到,指出哲学是全世界各地的人在不同社会背景下做的事,这将帮助哲学在多元文化越来越明显的世界变得更具吸引力,而不是削弱哲学的权威。是时候让西方哲学摆脱它的“种族主义”倾向了。
第三,就伦理学而言,亚里士多德的德性伦理学对西方文明影响很大,而儒家对美德同样有很深刻的理解。我相信综合两个传统,我们可以得到一个更伟大的哲学,这也是我的一部分工作内容。
王:就您个人成长经历而言,是什么引导您进入中国哲学研究的?能谈谈您的心得体会吗?
万:我中学的时候很喜欢李小龙及其电影。上世纪70年代许多美国人都对中国文化兴趣。中国七、八十年代以来的对外开放政策给了美国人了解和学习中国文化,哲学,以及与中国人交往的机会。我在1991年获得斯坦福大学的中国哲学博士学位。从此后,我一直在努力说服哲学界的同事讲授中国哲学或者其他非欧洲哲学。我举出了精心挑选的例子来论证中国哲学的复杂艰深。我提供了典型的课程指南和阅读书目清单。我在学术会议上主持信息丰富的中国哲学专场。有些大学对多元文化哲学持开放态度,这包括我任职20多年的瓦萨尔学院和目前任教的耶鲁-新加坡国立大学学院。但是很多大学并不这样,大部分哲学家对存在高质量的中国哲学、印度哲学、非洲哲学、美洲土著哲学的无可争辩的确凿证据就是熟视无睹,置若罔闻。我希望哲学家同行愿意看看这本书,最终能够被说服。如果不能,我觉得现在到了学生和公众要求大学采取多元文化哲学途径的时候了。
王:非常感谢您对中国哲学的热爱。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认同并参与到您的努力中来。下面我想和您谈一谈比较哲学的方法论问题。您知道美国伦理家阿拉斯代尔·麦金泰尔所提出的中西哲学不可通约性(incommensurable)命题吗?
万:麦金泰尔为在当代复兴德性伦理学作出了重大贡献。德性伦理学也是中西比较哲学中一个比较活跃的研究领域。但是我不赞同麦金泰尔对所谓“不可通约性”的强调。我认为他也许是片面理解了一些汉学家的观点,才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毕竟他本人是无法直接研究中国哲学的。 他也许受了安乐哲的影响,比如安乐哲认为西方哲学的超越(transcendence)概念在中国哲学中找不到对应物。但是我认为这种差异虽然是基础性的,但不应该被扩大为“不可通约性”。“transcendence”是一个非常复杂的概念,也许我们可以将中西方概念上的差异看作是超越的不同面向。
就方法论而言,我个人更倾向将中西哲学比较看作是一种对话。真正的对话,有趣的对话应该让更多的声音加入。如果不这么做,我们就不会对我们的结论有信心,而且会导致不公平的情况。如果我们将有些文化排斥在外,也会使我们的心灵变得狭隘。在这方面,我深受德国哲学家伽达默尔解释学的影响。在对话开始的时候,我们总是要从自身的文化观点出发开始理解他者的文化,通过对话过程中实现的“视域融合”,我们通过理解他人,更好地理解自己。比如孟子对“天”的理解虽然与现代科学不相容,但是他对人性的理解却和西方文化有很多共鸣,甚至可以得到现代进化论的支持。 孟子只是说“性善”,“性本善”实际上是朱熹的创造,为了弥合孔子和孟子学说内在的断裂(gap)。我倾向于将“性善”之“性”翻译为“essence”,指的是一种形式和本质,缺乏之,就不能成为人,而人的“essence” 就是可以“为善”。“为善”的动力就是孟子说的“四端”,是人性中待发展的潜能,这与现代道德心理学也有相通之处。
王:非常感谢您接受我的访谈,也非常感谢您不远千里来参加人文学院举办的“海外中国哲学研究”国际学术研讨会。后续我院承担的教育部哲学社会科学重大课题攻关项目“海外汉学中的中国哲学文献翻译与研究”也会涉及到对您的著作的翻译和研究。希望您和西电的学术之缘能结出更多的思想果实。